老家的屋后栽着一棵桃树，每年天气转暖时，必然开成一片烂漫的花海。

桃树是爷爷种下的，从一株小小的树苗长到两个人那么高，花了几年的工夫。爷爷喜爱这棵桃树，闲暇时总是给它施肥、捉虫。那时的我刚刚上学，功课不多，总是陪着爷爷打理桃树。过了清明，几场微雨伴着和风温柔地拂过，那满枝丫的粉色花瓣便洋洋洒洒地飘落，如同下起一场“花瓣雨”。

【资料图】

春去夏来，树上的桃子由青转红，变得如年画里的娃娃脸蛋般水嫩嫩、粉扑扑，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。每到这时节，爷爷总会在桃树下支起一张躺椅，摇一把蒲扇，拉着我问问功课、唠唠家常，少不了的，还有讲讲当年的故事。

爷爷年轻时，就是在一株桃树下告别爹娘，参军入伍的。只是不承想，在江南水乡入伍的他，兜兜转转竟来到了西北的高原，成为了一名边防军人。在爷爷的故事里，北国的风光万里雪飘、陡峭的山路峥嵘崔嵬、无边的牧场碧浪滚滚……坐在桃树下的爷爷，沉浸在对自己军旅生涯的回忆之中。每当这时，他的眼睛会像星星一样明亮，我仿佛看见了他身穿军装、眼神坚毅的样子。

桃花开又落，之后的几年里，老屋后的桃花越开越盛，而我的兄弟姐妹们渐渐长大，离开了故乡。在外求学的我，也考上了军校。临行前，我再次与爷爷一起坐在了那株桃树下。多年过去，桃树似乎未见生长，仍是两人多高，依旧结着沉甸甸的果实，唯独枝干皲裂了许多，更显苍老。

爷爷问我：“小时候给你讲的故事，还记得吗？”

“记得。”

“军人，要吃得苦，你能吃苦吗？”

“我能！”

“军人，还要耐得住寂寞，你行吗？”

“我行！”

“我相信你可以。”爷爷放下蒲扇，从躺椅上坐起身子，“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承诺。”

又是几年过去，我追随着爷爷的足迹来到了高原，成为了边防军人中的一员。当我站在昆仑腹地那凛冽的寒风中、没腿的积雪里，那天爷爷在桃树下问我的问题不断在脑海里回响。

“你能吃苦吗？”

“你能耐得住寂寞吗？”

……

回答这些问题的，是一张张黝黑的脸庞、一双双皲裂的手、一封封珍藏在抽屉里的“请战书”，还有一滴滴酸涩沉默的热泪……高原的生活让我明白，面对艰苦，任何言语都会显得有些无力，唯有无言的坚守，能够证明这些战士承诺的分量。

在离天最近、离家最远的生命禁区，大家顶着寒风、克服着严重的高原反应，用自己的汗水和双手，建起了“豪华地窝子”，住进了“保温房”。立夏那天，下山运物资的驾驶员班长不知从何处折来一枝桃花，养在了板房的窗边，那鲜艳的颜色仿佛点亮了整个高原。（韩　正）